查生辰八
智取生辰纲是《水浒传》中最为华彩的篇章,被誉为梁山军师智多星吴用展现其绝顶才华的奠基之作。而其中的核心部分——智取之计——也随着《水浒传》的广为流传而变得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几乎成为可以比拟《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的经典奇谋,被无数人顶礼膜拜,奉为神计。然而,智取生辰纲果真是完美无缺吗?真得就像传说中那么神乎其神吗?它究竟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精妙,还是一个漏洞百出的庸招败笔?本期的《解密水浒传》,姚看就将为大家华丽外衣掩映下那个不堪入目的所谓“智取生辰纲”。
生辰纲,是大名府留守司梁中书敬献给岳父蔡京蔡太师的生日献礼,数额巨大足足有十万贯之巨,因此引得各方豪强垂涎三尺,蠢蠢欲动。但想要得到这笔钱财也并非易事,大名府藏龙卧虎,人才济济,押送生辰纲的必定是其中最为出类拔萃的高手。所以说吴用的智取之策在大的方向上是没有错的,只是他在的上出现了诸多的纰漏,方使得智取之策成为贻笑大方的拙劣之计。
第一,情报侦察不到位,没有做到知己知彼。
《孙子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一个大至军事指挥家,小到师爷在设定计谋时都必须遵循的一个基本准则。可是号称“六韬三略究来精”的吴用,在一个关系身家性命的计谋时,居然没有做到充分的情报刺探和踩点侦察,直至行动当日对押解人员的情况仍旧一无所知。虽然他也曾想派人细细打探,但却被公孙胜一句“这一事不须去了。贫道已打听知他来的路数了,只是黄泥冈大路上来”顶了回来,便再无下文。公孙胜所讯息,只不过是押送的路线及大致时间,对于押送人员构成,押送队伍前后是否有接应人马等信息一无所知。吴用不是碍于人情,还是本身就对此重视不够,竟然犯下了兵家大忌,两眼一抹黑地便去妄谈智取之策。倘若梁中书另有人马策应,那么即使智取成,晁盖等人也无法拿走生辰纲,甚至会被瓮中捉鳖。吴用在立计之初便如此草率,出现严重的纰漏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二,没有做好伪装掩饰工作。
劫纲八人组除了公孙胜和刘唐之外皆是本地人,而且个个都特征鲜明,引人注目。晁盖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富户豪强,又是享誉天下的大哥,每日府上来往宾客川流不息,见过晁盖的人不计其数。他毫无伪装地就在属于自己势力范围内的安乐村招摇过市,焉能不被人认出?生辰纲案件之所以能够被迅速查破,就是因为有人认出了晁盖。而吴用是多年的,带出的学生和见过的家长数不胜数,阮氏三雄又是经常出没于各处赌坊的赌徒,相识的各色人物也不计其数。他们几个不仅是当地的风云人物,被熟人识破的风险极大,而且他们的体貌特征也极其鲜明。像阮小五大大咧咧地露着胸前青郁郁的豹子纹身便参与作案,仅凭这条线索便能顺藤摸瓜挖出阮氏三雄。就是那个外乡人赤发鬼刘唐,“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上面生一片黑黄毛”,狰狞的面容就是让人搁上十几年也记忆犹新,何况他还是刚刚被郓城县机关缉捕过的嫌疑犯,那些衙役们一听到这个体貌特征,便会立刻联想到晁盖那个来路不明的外甥王小三。就算人手再不够非要刘唐参与,好歹也在脸上搭块毛巾再出来吧?晁盖吴用等人毫无遮拦地便以本来面目在家门口作案,无异于是明火执仗地公开抢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智取生辰纲的最终失败。
第三,犯了作案的大忌,在案发地附近的旅馆住宿。
从古到今,无论发生了怎样的大案要案,侦破机关破案的一个重点方向便是对案发地附近进行细致的摸排走访,而其中最核心的一点便是对案发地附近旅馆的居住人员进行清查。安乐村旅馆的登记制度显然就是为这个目的而设立。可是号称神算无遗的吴用居然会低级到去旅馆投宿的地步,而且还是七个人在风水布局集体投宿,生怕特征不够鲜明引不起别人的足够注意?更可笑的是吴用还急不可耐地自报家门:“我等姓李,从濠州来贩枣子,去东京卖。”
就是这次住宿,让何清认出了晁盖,也让何清牢牢记住了这七个贩枣的人。等案发后人们沸沸扬扬的传言七个贩枣的人劫了生辰纲的时候,何清一下子就想到了晁盖他们七人。其实对于吴用等人,最明智的做法是七人化整为零,逐次进入,不要住宿,直接在作案地点野营。当时正值六月季节,凭这七人的野外生存能力,胡乱度过应不是问题。这是要干生死攸关的大事,又不是来旅游度假,居然贪图享受跑到旅店住宿,真是无异于插标卖首。
第四,对白胜的身份保护不够。
七星聚义虽然没有白胜,但实际胜才是智取生辰纲能否成的所在。可是吴用却没有给白胜提供任何的策应和帮助,居然让白大郎挑着一大担酒光天化日在安乐村中招摇过市,结果又被眼尖的何清撞到,白胜情急之下只得编造谎话说是挑着一担醋。可是酒和醋都是有着浓郁气味的挥发性食品,何清提鼻子一闻,便了其中的猫腻所在。倘若吴用事先能安排人帮助白胜把酒运出安乐村,那么白胜暴露的风险将会极大减小。
第五,风声正紧,却已经坐地分赃。
生辰纲案件的爆发,无异于是轰动全国的特案要案,举国的焦点都集中在了郓城地界。当地衙门一定会掘地三尺,查找破案线索和钱财下落。在这个敏感时期,把钱财深埋隐藏,低调行事,等风平浪静之后再行分赃才是明智之举。可是晁盖吴用等人却急不可耐地早早分赃,结果在重大嫌疑人白胜家中搜出了巨额钱财。白胜再巧舌如簧,面对人赃俱获的铁证如山也无言可对了。而且别忘了白胜嗜赌成性,即使没有何清作证,拿到钱的白胜很快就会拿着这笔赃款在上挥金如土,到时也必然会引起了旁人的猜忌。其实不光是白胜,阮氏三雄也是抵不住赌桌的嗜赌之人,他们甚至连老娘头上的首饰也抢去了,疯狂的程度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这些人一旦有钱就会不受控制地扑向赌桌。即使白胜不出事,阮氏三雄也迟早会出事。吴用对这些兄弟的品性了若指掌,可是他们却抵不住金钱的急切分赃,最终暴露身份导致全盘皆输,也就在所难免了。
第六,留下了人证。
人证历来都是破案的突破口和顺藤摸瓜的切入点。只要有了人证,侦破机关往往就能事半倍地找到破案的核心线索,并通过线索的延伸最终锁定犯罪嫌疑人。因此,人证这个要素无论是对于破案者还是犯案者,都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两者都在想方设法地寻找人证或者消除人证,可以说人证是双方斗法的核心所在。一个完美的犯罪是绝对不能留下任何有效人证的,否则必将有案情大白的那一天。晁盖、吴用等人都是有着丰富作案经验的老手,却很难以置信地留下了大量的目击证人,使自己精心的隐蔽潜伏几乎等于形同虚设。须知,押送生辰纲的一行十五人,都曾见过晁盖八人,并有相当的接触,以刘唐如此醒目的特征,案发后画图像向天下发海捕公文,锁定并抓住晁盖等人应不是难事。反正犯下劫取生辰纲的,已是死罪一条,以梁山好汉一贯的心狠手辣,杀这十五人应当没有丝毫的心理障碍,晁盖、吴用等人的大意或者说过度自信,使自己从一开始就处于了十分不利的地位。案发后,正是这十五人中的两位虞侯成为指认罪犯的人证留在济州随衙听候,他们的存在也使得白胜所有的抵抗和狡辩都变得徒劳无益。
由此看来,所谓的智取生辰纲,只是在大政方略和局部上可圈可点,但在关乎全局成败的要害节点之上却是败笔连连,漏洞频出,有的甚至已经到了低级幼稚的地步,离无懈可击的完美犯罪还相去甚远。因此,所谓的智取生辰纲只不过是一个以讹传讹的美丽罢了,真实的智取事件只是一个不堪入目、破绽百出的反面教材而已。经此一事,也充分检验出了智多星吴用憋足师爷的本质,由这样漏洞百出的碌碌庸才来为梁山运筹帷幄、保驾护航,宋江能带领众好汉最终走向招安也真是实属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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